對象錯誤

　　「……班長。」
　　圖書館裡，坐在對面那女孩從書堆裡抬起頭喚我，帶點試探意味的小心翼翼。
　　我循聲望去，一時間尚無法回神，眼前充斥令人厭惡的微積分與弧線切線。

　　「怎麼？」壓低聲音問她，對方尷尬地微笑。

　　這女孩和我搭檔做事有一年了，簡單來說大家都叫她副班長，是個能力強到無以復加的助手。其實我很疑惑為什麼她不願和我交換職位，明明比我能幹得多成績也比我好，卻總是委屈自己當第二。

　　她真的是個好人，進一步說，是個好女人；
　　一頭俐落短髮，臉蛋清秀身材高佻，永遠都散發出可靠、溫醇而又柔和的氣場。
　　這麼棒的人居然沒有男朋友，我真不懂這所高中裡雄性生物的腦內構造。

　　「班長，妳等一下是不是要跟痞子……那個C班的男生約在閱覽室？」
　　她遲疑良久後開口，我點點頭。

　　「妳最近好像跟他走得很近？」她又問。
　　我蹙眉思考，回道：「有嗎？其實應該算互相利用啦。」

　　「……利用什麼？」上頭低沈聲音傳來，我一頓。

　　這個綽號『痞子』的男生，是校內惡名昭彰的小流氓，眾師長的眼中釘肉中刺。
　　不過我瞧他也沒怎樣啊──平日沈默狀態長了點、說話時「請謝謝對不起」少了點、走路姿勢（聽說）大搖大擺了點，然後愛蹺課了點，就這樣。

　　某天他被指控下課後放火燒學校垃圾場，鬧到訓導處去，偏偏我那時恰巧在跟訓導主任哈拉。
　　我看著師長們面紅耳赤地咆哮而當事人從頭到尾不發一語，開始覺得這男生果然惹人厭，被如此輕易地貼標籤一點都不奇怪，自找的。

　　「老師，我可以說一句話嗎？」我嘆口氣說：「事發那天我可以幫他做不在場證明，他完全沒有靠近垃圾場，因為我觀察他觀察好久。」

　　只是很偶然地好奇，這男生下課不回家自己一個人待在花圃旁究竟要做什麼？
　　事實證明，他什麼也沒做，就在那兒維持相同姿勢行光合作用行了三十分鐘。

　　好個葉綠素人。我讚嘆。

　　熟起來的契機主要是一張段考數學考卷。
　　那張考卷夭壽難，我考前硬是湊出時間再唸了整整兩天只考87分。

　　「……100分？」我看著那個紅字。「你數學很好嗎，痞子？」
　　「對，很好。」那傢伙居然這麼回答。

　　所以兩人各取所需，他拿我當擋箭牌讓老師認為某人終於有心向學不再找麻煩，而我拿他的天分讓我考前可以少耗一點時間在阿拉伯數字上。


　　回想結束，詫異地發現兩人的視線越過我相交，膠著。
　　我眨眨眼，不著痕跡地打量起局面，而後瞧見他們臉上露出難得的窘迫與尷尬。

　　怎麼回事？
　　我還沒能開口問，副班長『唰』一聲站起身，咬咬嘴唇用極快速度將桌上的書統統掃進書包裡。
　　「我要走了。」她頭也不回地這樣說。
　　「咦？」我訝道：「怎麼這麼突然……」

　　「同學！」遠處傳來職員不滿的警告：「圖書館裡面交談請輕聲細語！」
　　「對不起……」好兇。

　　就這麼一耽擱，那道纖細高佻的身影已然離去，我左右張望一陣，決定把砲火對準還在現場的傢伙。
　　套句老話，李組長眉頭一皺，覺得事情鐵定不單純。

　　「你們認識？」單刀直入我問痞子，他沈思良久點點頭。
　　「怎麼認識？」好白痴的問題，還好痞子快人快語，沒興趣玩文字遊戲。
　　「她是我鄰居，」他說：「算是青梅竹馬。不過兩家關係不大好，她爸爸很討厭我。」

　　「唔，那你在意她嗎？」
　　「這嘛，」這男生居然也懂得自嘲，一勾嘴角：「某種層面來講，算是在意吧。」

　　這樣啊。我腦內轉了幾轉，自然地代入一堆偶像劇情節。
　　淒美的愛情，長輩的阻撓……難怪副班長會試探性地問我最近是不是跟痞子走得很近……

　　呃？
　　「唉呀糟糕！」我尖叫一聲，看到圖書館職員忍無可忍的表情。
　　「好啦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忙不迭道歉，我回頭向同樣一臉錯愕的痞子說：「你不要跑，在這裡等我，我出去一下！」

　　唉呦我這個神經大條人！

　　氣喘吁吁衝出圖書館，我跑到校門口時剛好瞧見副班長的背影。
　　邊呼喊著名字邊不顧形象發足狂奔，等一下啊等一下！

　　她訝異地停下。「……什麼事？」
　　「呼、那個、我，」早知道以前體育課就好好上，體力爛成這樣真是喘。「跟妳說、我跟痞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副班長聞言睜大眼。

　　「我知道、跟妳說這個很奇怪，可是妳、不要誤會喔？我跟他真的沒在交往。」
　　我才不會去搶好朋友的男朋友。
　　「妳是我的最好朋友，所以相信我吧。」我拍拍胸脯。

　　過一會兒，她突然笑了。
　　「……謝謝妳把我看得這麼重要。」她說：「我好高興。」

　　我也笑了。



※　※　※　



　　在那之後我暗暗決定，要幫這兩個好朋友完成他們的愛情。
　　自我滿足？也許吧。
　　可是看著他們那種遺憾的表情，會讓我跟著覺得很遺憾。

　　這是我第一次做別人的愛神邱比特，比想像中難得多──因為雙方完全不領情。

　　要把這兩人湊在一塊簡直像是那個什麼？
　　阿湯哥電影『Mission: Impossible』一般困難重重。
　　大多時候就是沈著一張臉各自低頭做事情，連我在現場充當緩衝劑都很難維持歡樂氣氛，遑論讓兩人獨處。

　　究竟是哪裡出問題咧？我頭大地想。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死纏爛打策略奏效（我猜），這幾天兩人在走廊上碰頭的次數似乎變多……雖然氣氛依舊詭異。
　　遠遠地看真的好登對啊，連路人經過他們身邊都會下意識地多瞧一兩眼。

　　老實說，心底是有些複雜的。
　　不曉得是因為我曾以為單身的最好朋友早就名花有主，還是因為本來只親近我的野生動物實則有人豢養，總免不了那麼一點落寞；
　　不過管他呢，哪個老母嫁女兒沒經歷過痛哭流涕期？結果好，一切都好。

　　我伸伸懶腰，把注意力挪回書本上，決定先認真聽一堂討厭的數學課。


　　──然後我就睡著了，意志力薄弱得令人絕望。
　　醒來已是十二點十分，還流淌滿書口水，把紙上紅藍筆跡暈成一片汪洋。

　　我抓著便當衝向約定地點，邊跑邊抱怨：「幹嘛不叫我……咦？」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隱隱約約似乎聽見痞子與副班長對話聲細碎地從遠處傳來，我訝異地轉過邊角，擠開高高低低的人牆欲尋找他倆，想著向來冷清的花圃今天怎如此熱鬧？

　　而後我看見眾人圍觀的主角。

　　噢，的確……很精彩？我目瞪口呆地想。


　　溫婉典雅的副班長，在眾目睽睽之下，連春光外洩都不顧地飛起右腳正中痞子胸口，在白襯衫上留下一個超明顯的黑色腳印。
　　那腳真夠大力不是我要說，痞子那麼高的一個男生，居然狼狽地被踹進身後花台中，壓扁一片日日春。

　　所有人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涼氣，包括我。

　　痞子緩慢起身，饒是平常沈默寡言，現在也整叢抓狂了。
　　「……看妳是女生才讓著妳，居然這麼囂張……」他邊烙狠話邊往前走，副班長也不甘示弱迎上去，兩旁看熱鬧的人一驚，連忙上前勸架。

　　其實我一直覺得勸架這種東西只會搧風點火越勸越糟。
　　反正兩方勢均力敵，就讓他們打，打累就不會再打了嘛（挖鼻孔），唉現在不是說這的時候……

　　「你這人真是有夠爛的！」
　　副班長被一群女生架著，毫不在意自己穿著制服裙，伸出長腿竭盡所能想踢痞子。「打就來呀，我會怕你？」

　　「＠＃＆︿＊％＄＋……」對不起他罵太快音節全部糊成一團我聽不懂痞子在說什麼，同樣也是發狠想往前衝又被男生攔下，用力到襯衫扣子都崩了。

　　......  ............

　　雖然妳的大腿真的很美半點贅肉都沒有、雖然你真的有八塊腹肌兩點還是粉紅色，
　　但是曝光啦兩位，收斂一下！

　　「夠了！」我大吼：「停止！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兩人聽話程度遠遠出乎意料之外──瞬間靜止，害勸架諸君使力過度差點跌倒。
　　三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陣，過會兒，他倆同時開口。
　　「問她（他）。」指對方指得好順。
　　「……」我不想問。因為怎麼問都不對。

　　不就是個情侶吵架嗎您待怎的兩位大爺！吵到昭告世人會不會太誇張？
　　平常都是極冷靜的狠角色，怎麼湊在一起就天下大亂？

　　嘆口氣發現便當因方才太過緊張被自己抱在懷中都快捏爛，我溫聲向兩人道：「不要再吵了，你們肚子都不餓嗎？我們找個地方和解吃飯好不好？」

　　又是難堪的僵持局面。
　　大約過了五分鐘（對我來說卻像一世紀），痞子煩躁地一撥頭髮。
　　「這種情況誰吃得下飯……」
　　「同感。」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們默契才特別好，拿了本來放在花台上的兩個小紙袋塞進我手裡，而後各自由不同方向兇狠地分開人群，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打開，發現紙袋裡面是我最喜歡吃的烤布丁跟可樂餅。

　　「……怎麼回事啊？」良久，有人湊過來問。
　　我搖搖頭。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　※　



　　下午，副班長早退，理由是身體不適。
　　「踢人踢到腳扭到？」同樣目睹慘劇經過的同學推推眼鏡這麼說，我捶他一拳。

　　至於痞子嘛，雖然校方一直想找機會記他大過，但那傢伙的確是受害者……黑黑的腳印都還掛在白襯衫上哩。
　　所以這場風波算是就這樣結束，大家很聰明地將它掩埋在竊竊私語下。

　　只是啊，在我頭痛地啃著自動鉛筆、面對寫到放學也寫不完的小考考卷、解著一條又一條的聯立方程式時，總會想到那兩個鬧到不歡而散的好友。

　　真不曉得要怎麼去安撫他們……看來兩人現下心情一定差到極點。


　　──其實搞不好我適合修練讀心術。
　　放學後我抱著書包，在教室門口看著頭頂上陰影，有些驚嚇的這麼想。

　　還真的，很差耶……痞子整張臉都擠在一起，眉間皺紋足足多了五倍，渾身散發殺氣踩著三七步在走廊上等我的樣子不禁令人想起鄉土劇裡常出現的流氓暴力討債情節。

　　「有事？」我試探性地問，他低頭靠過來充滿壓迫感，逼不得已只好微微後傾，久沒活動的腰椎瞬間喀啦喀啦發出哀嚎。
　　安靜對望一會，痞子用比平日更低的聲音緩緩道：「今天不是有讀書會？」

　　啊對喔，我一愣。
　　只是你有這麼用功嗎？連考試前都可以在圖書館大剌剌地睡到打呼……

　　「我以為你今天心情不好不會想唸書。」我很明白地道。
　　「……那件事我早忘了。」他回答，一把將我手上沈重的參考書接過，轉頭就走。

　　騙人，我可是活生生的殺氣探測機喔。
　　我雖然很想這樣對他說，不過還是摸摸鼻子安靜地跟在他後面。

　　痞子很高，走一步大約等於我的兩步，我努力維持小跑步不落後，隨著他穿過無人的教室後長廊。
　　他刻意繞遠路──這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中午鬧出那麼大風波，任誰都會想避開人群免得受指點。

　　可是我卻感到不自在。

　　「……痞子，我想今天還是取消好了。」我停下，站定。「改天你們和好，再找副班長一起去圖書館。」
　　他聞言，皺眉轉頭看我，開口道：「為什麼非得找她不可？」
　　「為什麼……」一時語塞。因為我想避嫌啊……「因為、這、這樣比較好。」

　　他往前踏，我下意識後退。

　　「為什麼比較好？」他問。
　　「三個人，會比我們獨處好。」我回。
　　「為什麼我們不能獨處？」他又往我靠近一步。
　　「……」

　　一直『布瓜布瓜』的，煩不煩！面對他的遲鈍我有些動氣，忍不住大聲道：
　　「因為你不是副班長的男朋友嗎？這樣很奇怪啊！」


　　然後我看到他臉上浮現言語無法形容的震驚，眼睛都快要瞪出來的那種。

　　「你說我是她什麼？」他猛地衝向前，面孔一下子離我好近。
　　「男朋友……」我瞬間被他的氣勢壓倒，邊往後縮邊吶吶道：「呃，暗戀對象？」

　　「他X的見鬼！」痞子呸一聲劈頭飆句髒話，我嚇得又往後退。
　　「我跟那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激動地道：「為什麼妳會以為我們在交往？」
　　「是、是你自己說你很在意她的！」我結巴著喊回去：「而且她看到我們兩個感情好，很難過不是嗎？」

　　「就算我說在意她，那絕對不是因為我喜歡她！」痞子簡直氣炸，我從沒聽過他用這麼大的音量說話。「她會難過，也跟她喜歡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然是什麼？」我還不死心地問。
　　「干我屁事？」他直接伸手過來抓我肩膀。

　　「──不要再逃跑了！」

　　我訝然，而後發現自己在毫無知覺下已經被逼到死角退無可退；
　　回頭，面前那個男人手撐牆俯視著我，夕陽將他的影子斜斜地壓在我身上。

　　我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讓我出去。」沈默許久我伸手去推痞子，他用單手輕鬆地就讓我動彈不得。
　　「我喜歡妳。不是其他人。」過一會兒他說：「安靜聽我說……抱歉，不要哭。」

　　我看著地面，搖搖頭。不是故意，但我真的完全沒辦法止住眼淚。
　　良久，上頭傳來有些為難的嘆氣聲，而後他笨拙卻輕柔地用長繭的手指來抹我臉。

　　「對不起，不要哭。剛剛不該對妳那麼兇，我只是一時失控。」他低聲道：「我喜歡妳，那是真心話。我不強求……拜託不要現在就回答，請妳考慮一下。」

　　眼前因為淚水而一片模糊，然後突然變亮。
　　他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哭了很久，等到心情終於平復些許，才發現好像有些不對。

　　「……我的參考書呢？」



※　※　※



　　糟透了。
　　真真正正糟糕透頂。

　　前陣子才信誓旦旦地跟好朋友發誓說我絕對不會去搶她的男朋友，結果過沒幾天那男生就跑來向我告白。
　　──而且還把我的參考書順手帶走，害我回家沒書唸，今天小考鐵定零分。

　　明明天氣很好太陽很大，我卻覺得烏雲罩頂。
　　我真是個爛人。

　　垂頭喪氣地走進教室，一眼便發現那疊課本安安穩穩地躺在座位上，我拿起來翻了翻，隨口問旁邊同學書是誰拿過來的。
　　「副班長。」他這樣回答。

　　心中猛地一突，我向窗邊望去，正巧那個再熟悉不過的短髮背影恰好回頭；兩人視線相交，我勉強一笑算是打招呼。
她也對我投以微笑，只是那笑容有點難看。

　　我默默地坐下，腦袋裡轟隆隆一片壓得人想尖叫。

　　昨天痞子一定去找過副班長……他跟她提了多少？那傢伙不是個會藏心事、會說謊的人。
　　所以真的完蛋了，我連想裝死都辦不到。

　　正想著該不該衝過去自爆向她說明一切，眼角餘光瞄到透明墊板下有張皺皺的紙條。
　　拿起、翻開。很娟秀的字跡，非常眼熟。

　　『我們中午單獨談談，好嗎？』

　　我閉上眼，嘆氣。


　　所以我們連午餐都沒吃，十二點鐘聲一響便找了個沒人的空教室，面對面尷尬。
　　我早做好被罵的心理準備，等會挨幾個巴掌應該也不是奇怪的事。

　　「痞子昨天跟妳告白？」副班長似乎完全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這麼問。
　　我怯怯地點頭。
　　下一秒她右手已經舉起來了──我咬牙閉上眼。應該會很痛。
　　可是並沒有意想中的痛楚。

　　直到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地睜眼，才發現副班長用力將我抱住，將頭埋進我肩膀。
　　「妳答應他了嗎？」她激動到連聲音都在抖。「……妳答應了嗎？」
　　「不，那個……」我連自己喜不喜歡他都不知道，更何況還有妳的問題……

　　「妳遲疑嗎？妳也喜歡他？」她哽咽問道。
　　「不是！」我驚嚇地想掙脫她：「妳好好聽我說……」

　　「不要答應他！」副班長猛地打斷話語，抓住我的肩膀搖晃道：
　　「妳答應他，那我怎麼辦？我也喜歡妳啊！我喜歡妳！！！！」


　　我想我臉上的表情，應該跟昨天的痞子相差無幾。

　　「什麼？」過一會兒我無意識道。
　　「我說我喜歡妳！」副班長幾乎已經在自暴自棄了。「就算我們都是女生我還是喜歡妳！反正我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被接受的事……」

　　「拜託不要這樣，等一下好不好？」我終於找到能插話的時機，連忙道：「太突然了……我一直以為妳喜歡痞子啊！」

　　「誰喜歡他？」副班長一邊擦眼淚一邊說。
　　「……是他自己說很在意妳的。」我嘆息著解釋第二次：「而且妳看到我們兩個感情好，很難過不是嗎？」

　　一般人遇到那種狀況都會得出這結論吧，不、能、怪、我！

　　「我難過，因為我喜歡妳。」她道：
　　「他在意我，因為我們總是情敵。從小就這樣──我們老是喜歡上同一人同一件東西。」


　　原來如此。
　　我眨眨眼，覺得恍惚起來。
　　本來與我無關的事，轉眼間自己卻突然變成舞台中央的主角，那種晴天霹靂的錯愕感令人難以招架。

　　副班長看來已恢復冷靜，她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
　　「對不起，剛剛不該那麼激動，我只是一時失控。我喜歡妳，是真心話。我不強求……只希望別因為我是女生就厭惡我。拜託不要現在就回答，請妳考慮一下。」

　　而後她離開，留下我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教室裡。


　　──這兩個人，不但個性像、喜歡的東西一樣、連告白都這麼沒創意。

　　真是夠了。
　　我捂住臉。
　　「……到頭來，是我自己弄錯對象嗎……」

　　噢，混帳！





（尾聲）


　　「所以咧？」
　　「我兩個都拒絕啦。」沒人規定非得二選一不可吧。「四海之內皆兄弟。」
　　「再之後咧？」
　　「上大學遇到你，畢業結婚生小孩。」問什麼廢話？

　　「不是啦，我問那兩個人。」老公說。

　　「哦，之後他們水火不容好一陣子，鬧到整個年級都知道兩人交惡，最誇張的是還在中庭單挑過，女的拿掃把男的拿長刷，活像岳飛打張飛。」

　　「這樣講起來，都是妳害的嘛。」臭男人說得很風涼：「紅顏禍水。」
　　「才不是，是他們自己搞錯對象好不好。」我抗議：「因為──」

　　然後我突然笑了出來。
　　其實我不該笑的，但實在忍不住。

　　因為我看到今天約我出來吃飯但自己卻遲到的那對夫妻，
正牽著一個小男孩被路人行以注目禮，貌似兇狠、實則甜蜜的一路鬥嘴走過來。


　　　　　　　　　　　　Fin.



ps. 布瓜布瓜......是法國電影『蝴蝶』的主題曲，意思是「為什麼」。那首歌很可愛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