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1日 星期六

窮途末路




  她是那個人的養女。

  從她有印象開始,似乎就沒見過養母──即使父親發瘋也似地想念著那女人。
  照片、影像、殘留的生活用品……彷彿空氣般充斥在自己周遭,令人退無可退。

  每次看著客廳正中那張笑得燦爛的結婚照,總覺得那女人在暗示自己,
  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放棄阻撓她懷抱著的、那可憐微薄的願望。
  不好說呢,她嘲弄著想。其實自己才是先介入他們其中,另一種意義的第三者。

  比起她見不得光的戀慕,父親可以說是用無私的愛寵著她,護著她,把她當成親生女兒般看待。
  而這偏偏不是她想要的。

  她永遠記得某年夏天父親從庭院樹上摘下小小的,青澀的果子,搗碎加在養樂多冰裡輕柔地一口一口餵著她。
  「好吃嗎?」他看著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啊,果然還是有些酸吧。」
  「……習慣後也不至於太難吃。」她答。

  「是嗎……這樣啊……」他像回憶什麼似地,眼光望向遠方笑著說:「這是妳媽媽親手種的果樹,就這麼一棵了,我之後不管用什麼方法,都種不起來第二棵呢。真可惜……真的,很可惜。」

  她看著他的表情,自己伸手挖了一杓送進嘴裡,讓酸到令人皺眉的苦澀慢慢流進喉嚨裡。

  像宣告窮途末路的感情,死刑。


  她以為這樣的生活、這樣的隱瞞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某天她開車接送父親下班,坐在駕駛座旁的男人卻吶吶地開口跟她說,
  他想跟另一個男人告白。

  她驚得呆了。
  原來父親並不是不會愛上另一個人,他只是絕對不可能愛上她這個人。

  所以她在父親準備告白的那一天,穿上黑色西裝,戴上一個愚蠢的動物布偶頭套,
  只留下一雙怯弱的眼睛露在外面,當著兩個男人的面下跪。

  「對不起,可是我喜歡你。」

  父親馬上就認出自己是誰了……她想。
  「妳先回去吧。」他說。


  回到家那個人很慎重地拒絕,臉上依舊掛著春風般的笑容,不帶任何負面情緒。

  啊,我知道自殺性告白最差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哭還是要笑,只是一邊流著淚一邊模糊地揚起嘴角:
  「你要知道,通常女人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都會變得莫名強勢。」

  他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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